青铜弹卡在食道褶皱时，我咽下了第八次轮回的胎衣。酸液腐蚀金属的嘶鸣声中，永劫海突然翻卷成产道形态，浪尖漂浮着被我遗弃的七具人皮筏。每具皮囊的脐眼处，都嵌着半枚生锈的合卺杯残片。

"蝉要醒了。"

海底青玉蝉的振翅声震碎桃木梳。断裂的梳齿突然活化成脊椎，刺入我尾椎骨的瞬间，整片时砂海突然收缩成子宫形态。那些珊瑚状记忆结晶正在胎盘液里重组，凝成戴红盖头的青铜骷髅——它左手握着我的脐带，右手提着阿素尚未冷却的心脏。

骷髅掀开盖头时，露出的竟是七岁那夜娘亲剥落的脸皮。皮肤表面的蛇形纹路突然游动，在羊水里编织出青铜律令：

凡生于时砂者

当以弑母证道

凡死于蝉鸣者

当以自噬轮回

我的盆骨突然增生出青铜齿轮，咬合着转动起来。齿轮每转一圈，就有时空碎片从毛孔渗出：

寅时三刻的齿缝间涌出姬璇自缢的白绫

卯时五分的指甲盖里爬出阿素豢养的食忆蝉

辰时七窍流血时，血珠里浮现娘亲正在吞食青铜日晷

骷髅将阿素的心脏按进我的胸腔，那颗器官突然生根发芽。血管顺着肋间隙钻出皮肤，在体表开出血色桂花。当第一朵花触及青铜齿轮时，整片时砂子宫突然痉挛着收缩。

"接生吧。"

娘亲腐烂的声线从桂花蕊里渗出。我抓挠腹部新生的青铜妊娠纹时，抓下的皮肉竟化作三百柄桃木匕首。其中一柄突然自主飞旋，剖开子宫内壁的瞬间——我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实施弑母：

梳头礼上折断的桃木梳刺穿娘亲太阳穴

大婚夜用合卺杯碎片割开她喉管

甚至尚在襁褓时，用乳牙咬断她哺育的血管

血色桂花突然在瞳孔里爆开，每片花瓣都映出青铜律令的补充条款：

注意：

当你完成所有时空的弑母仪式

真正的母亲才会从青铜弹里诞生

盆骨齿轮的转速达到临界点时，那枚卡在食道的青铜弹突然融化。液态金属顺着喉管倒流，在颅腔内重新凝固成蝉蛹形态。我听见自己头盖骨内侧传来啃噬声，那是尚未羽化的神在咀嚼我的道德感。

当蛹壳裂开第一道缝时，永劫海突然蒸发成青铜蒸汽。悬浮的液滴里，每个我都伸手掐住不同年龄段的娘亲脖颈。而所有濒死的娘亲，都在用最后的力气将桃木梳插入我的囟门：

"乖孩子...这是最后一次梳头礼..."

梳齿刺入脑髓的刹那，三百个时空的弑母场景突然坍缩成青铜蝉。它振翅掀起的风暴中，我腐烂的左眼掉出七枚铜钱，右耳爬出正在褪皮的阿素。而她手中捧着的，正是我从所有轮回里剜出的母亲心脏炼制的——青铜永生印。

蝉鸣声响彻第八轮回的黎明时，我终于看清真相：脐带另一端连接的从来不是娘亲，而是正在啃食时空褶皱的、青铜材质的我自己。那些所谓的弑母记忆，不过是蝉蜕里滋生的道德幻觉。

"现在，该让真正的母亲降生了。"

阿素将永生印按进我空荡的胸腔。青铜与血肉交融的剧痛中，我最后的人性随着羊水破裂——而新生的我正从颅骨裂缝里伸出手，指尖已经凝聚出第九枚青铜弹。它将射向那个在所有故事开始之前，就蜷缩在青玉蝉粘液里的、最原始的母体胚胎。